Tuesday, September 22, 2020

任何情、愛、欲都是為了“我”

南懷瑾:任何情、愛、欲都是為了“我”

  這個寡欲的問題,是個嚴重的問題。剛才我們白天的時候提到,一切宗教總是禁慾的,我們提到“性”跟“情”兩個問題。我常常跟年青同學們講,講愛情哲學,啊,我先說個笑話吧:

  我在大學裡頭也同張教授一樣,有時候擔任講哲學的課程。有一次,在輔仁大學講,一位女同學送上一個條子提一個問題,“老師啊,請你不要講人生哲學,講愛情哲學吧”。

  我把這一個條子一看,就放在旁邊。我說:“下課再講”。後來下課我又忘記了。第二堂上課,這位女同學,呵,很厲害,死活不行,再提出來。

  “噢”,我說,“有位同學問我講愛情問題,到現在我不曉得什麼叫愛情。什麼叫愛情?據我了解呀,就是人最高的自私的境界。任何的愛情就是'我'愛你,因為有'我','我'不愛你就不愛你,所有都是為了'我',不是為了愛。”

  當年在大學裡講,現在我跟年青的人講愛,我說你們懂愛嗎?我看沒有什麼愛。愛情,男女關係,不管你偷情也好,做愛也好,怎麼也好,我常常發現一個人,夫妻一輩子,生的兒女呢一大堆,我發現他們沒有愛情哎。

  即使懂了愛,也沒有情。那麼所有人是幹什麼?一個“欲”,男女“欲”,什麼叫“欲”?一點荷爾蒙在作怪,內分泌。等到內分泌沒有了,什麼都沒有了。

  譬如說,有一句成語,兩個男女啊,感情不好了,叫“同床異夢”,我說,亂扯!這是很好的哲學的話嘛,不管他愛情好不好,哪個人睡一床做同樣的夢啊?不可能的嘛!同床一定異夢嘛!同床做一個夢,那是兩個神經病剛好在一起了。沒有這個事的!

  那麼,由此講到這個“寡欲”。我常常告訴年青人,“情、愛、欲”,三個層次。一般人青年時的,都是“欲”,都是一點,拿儒家的觀點,都是“氣質之性”,身體情形的變化,荷爾蒙的變化,內分泌的變化,完全是“欲”。

  所謂“我愛你不愛你”是聽肉體上荷爾蒙的這點指揮,這個完全屬於“欲”。“欲”是彼此的發洩,沒有什麼懂得愛。

  “愛”,就真不容易了。“愛”跟“欲”就不一樣了,那是“真愛”。當然你們在那裡喜歡養小狗的,嗨喲,幾萬塊錢買一條小狗,抱著又親又吻。

  那個算不定還有一點點愛。那麼這個愛很自私的噢,老子願意喜歡這條狗,我不喜歡還是把它燉去吃了。還是為我,呵。這個是愛。

  “情”,這個就難了,那就很高了。“情”是已經離開了“欲”,離開了“愛”,再談“情”。

  孔子講,人生三個步驟,少年人“戒之在色”,男女關係。有賊心,有賊膽,那個賊又不聽話,只好去亂搞了。啊哈,少年“戒之在色”。

  中年是“戒之在鬥”,“鬥爭”。像你們諸位大老闆一樣,賺了一千萬還要三千萬,賺了三千萬還要一億,一路向上面“鬥爭”上去,爬上去。彼此還要鬥爭的,中年是“戒之在斗”。

  晚年呢,最可怕了,“戒之在得”。最老了最抓得緊。所以,蔣介石老了也不肯放手,越搞越壞,越老越抓得緊。老年是“戒之在得”。要放手,不肯放,啊。

  所以“欲”呢,是少年的事。這是講狹義的啊,我剛才講這個“欲”是狹義的。以現在你們講的話是“微觀”,不是“宏觀”的。

  宏觀的“欲”就大了。譬如諸位老闆,賺了一百億還想到一千億。我們有個朋友就想賺一千億,如果他賺了一千億,還想二千億。“欲”是越來越大。所以,中國文化《禮記》上有幾句話:“敖不可長,慾不可從,志不可滿,樂不可極”啊。

  所以人家問我,本來我們的科學很發達?為什麼到了魏晉的時代,把科學停止,不准發展呢?我說,那個時候他們的思想是對的。

  中國文化道家的思想,認為物質文明越發達,人類的慾望越提高,就不可收拾了。物質文明發展到越高,人類的慾望跟著越提高,越亂。所以啊,中國避開了這個了。

  到現在來說,是古人的“錯”。古人沒有錯啊,哈,現在還正在討論這個問題。我常常說,科學的發明,物質文明的發展,給人類帶來了很多的方便,但是沒有給人類帶來幸福,更多的帶來很多的痛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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