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陳眉公曰:《書》云:天道福善禍淫。蓋此一關,是理欲關,是淨穢關,是通塞關,是貴賤關,是生死關,是天堂地獄關。何言之?人之一心,非理即欲,而好色者,欲之根也。一好色,而諸欲皆萌矣;一覷破,則萬善鹹集矣,故曰理欲關。心本至清,好色而清者濁矣;身本至潔,好色潔者污矣,故曰淨穢關。此中浩浩,何在不宜,一著於色,便生蠣礙,甚至父子因之睽離,功名因之阻滯,學問因之無成,非通塞之關而何?吾氣剛大,上凌太空,吾情慈憫,下濟萬物。何等高貴,乃一涉淫私,事機洩露,甚至奴顏不知羞,婢膝不知恥。才子混身於下隸,書生行等於穿竄,非貴賤之關而何?若夫精神完固,寒暑難入;骨髓流滑,而百病叢生。更有少年科第,九五尊嚴,千年道行,一念不禁,莫能救藥,真生死之關也。至於天堂不必在天,存光明之性體,無處非天堂也。地獄不必在地,陷貪戀之火坑,無處非地獄也。更或前念迷,即地獄;後念覺,即是天堂。迷覺分於俄公頃,堂獄遂判雲泥,真天堂地獄之關也。誠可慨也夫,誠可畏也夫。縱欲者,是殺身之利刃;貪淫者,乃絕嗣之毒藥。世有壯夫而盛年夭歿,善人而身後不昌,皆縱欲貪淫之故。
【譯文】
陳眉公說:《書經》上講:上天會給善人降臨福報,給淫人帶來災禍。所以這一個關鍵,是天理人欲的關鍵,是清淨污穢的關鍵,是讓人通達明了和昏庸閉塞的關鍵,是區分貴賤的關鍵,是生死的關鍵,是天堂和地獄的關鍵。為什麼這麼說?因為人這一顆心,不是理性的就是充滿慾念的。而喜歡美色,這是慾望的根本。一旦好色,各種慾望會逐漸萌生。一旦看破,萬種善念都回聚集在一起。所以說這是天理人欲的關鍵。
心本來就是非常清淨的,因為貪色而導致渾濁。身體本來是非常純潔的,因為貪色而導致污濁。所以說是清淨污穢的關鍵。如果循規蹈矩,有什麼事情不合適的呢?一旦沉迷女色,就會產生種種障礙。以至於父子生恨,功名受阻,學問無成,這不是通達明了和昏庸閉塞的關鍵嗎?我們的內在之氣又剛健又宏大,可以翱翔於太空,我們的情感本來就慈祥悲憫,可以幫助眾生。這是多麼高貴的一件事情呀,現在卻牽涉到淫亂私情,事情敗露,奴顏卑膝,不知羞恥。
本來是很有才華的人,卻老在做低賤的事情,本來是讀書的人,卻做著小偷小摸的事情,這不是區分貴賤的關鍵麼?如果精神完好,寒暑不能侵入。而一旦精髓流失,百病叢生。還有的年紀輕輕地,就考中科舉,本來是很尊貴的人,有著很深的道行,卻禁不住這慾念的誘惑,沒有藥物可以救治,這果然是生死的關鍵呀。
天堂不需要在天上,身存光明,沒有一處不是天堂。地獄不必在地下,身陷貪戀愛欲這樣的火坑,沒有一處不是地獄。前一念頭執迷,就是地獄,後一念頭覺悟,就是天堂。執迷與覺悟在片刻之間可以區分,天堂和地獄在瞬間可以判別,這真是天堂和地獄的關鍵呢。這果然是令人感慨,令人敬畏的事情呀。縱欲的人是一把殺身的快刀。貪戀淫欲的人,是斷絕後代的毒藥。世上有強壯的漢子而在盛年亡故的,有善良的人卻沒有後代的,這都是因為放縱淫欲的緣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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